现在正是冷风劲吹的时候,天刮得很蓝,叶子落得很快。
风是多事的管家,它誓要抹去秋天的残痕,好让冬天更像冬天。
坐在路边长椅上的人,寒风里呆不住,匆匆地走了。
叶子下雨似地掉,空枝空杪的树,看起来高挑,轻松。
这似乎没什么不好,既然留不住,何必去挽留。
这些树,一到秋天就看淡了,于是落叶如落发,剃度出了家。
等来年想通了,新叶子长出来,再就地去还俗。
在这个漫长的冬天,它便一直悄然独立,以天地为禅院,以风声为梵唱,以月为青灯,以雪为经纸。
想到雪,便恰好是小雪。
心里总以为冬天还远,下雪的事,亦更遥远。
谁知一朝之间,什么都来了,来得和去年一模一样。
小雪宜茶,要一个人,斗室无声,茶烟一缕。
数十年的往事,都堆到眼前来了,寒心的,暖心的,放不下的,都需要用茶压一压。
窗外的风,是我的过客,一杯温香入喉,我亦是茶的过客。
既是过客,便无所谓辜负。
这一刻过后,风有去处,茶有去处,我有去处。
小雪宜酒,要灰灰暗暗的天,灰灰暗暗的黄昏,看起来有雪,但还没有下。
这样的天色真好,觉得世上的一切不慌不忙,都各自安心地呆着,且不至于寂寞,不至于无聊。
酒不要太烈,杯不要太满,甚至不必佐酒的佳肴,只是深一杯浅一杯的喝着,不紧不慢,闲散自在。
这样的酒,最易入骨。
想到很远的地方,有个小镇,小镇上下了雪,雪是新的,还没有被人踩过。
那里有个酒馆,雪里挑着红色的帘招。
外面有几棵杨树,树下横着几根长长的木栏。
有个少年倚靠在木栏上,眼睛乜斜地望着远方。
他似乎是醉了,还不时在风里甩着他的长发。
那几棵杨树很高,空空的枝头上,架着黑色的鸟巢。
几只寒雀,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啄米似地吃着并不存在的食物。
少年傻傻的看着,地上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些鸟雀的爪痕,深深浅浅,像画又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