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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在孩童时代最早接触的书籍便是连环画册,至今记得的有《封神榜》、《三国演义》、《岳飞抗金》等,那时父亲为我做了一个小木箱,
这些小画册装了满满一箱子,玩伴们来看的时候我就指挥他们正儿八经的坐好,然后一一分派给他们看,看完后就“命令”他们把画册放回到箱子
里,如果要再看下一集得向我“请示”,虽然充满了童稚却也有一脸的威严。尽管是以一种画册的形式,却也让我与我的玩伴们得到了文化知识的
最原始的启蒙。
这些儿时的画面虽然令我印象深刻,但最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是我读初中时的一位语文老师。
那时我的语文老师已50多岁。某天我到他家中拜访,敲敲他的房门,听到他在里面大声招呼我进去,我推门进去后却没有见他,随即听到他
在一个房间里叫我,我小声应着。因为是第一次到老师家,兼且想起他平甚为严肃,所以不敢随意,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走近房门边一看,只
见他伏在书桌上一边翻书一边写着什么,我曾在报刊上读过他写的一些关于教育方面的论文,在当地教育界算是较有名气的人物。再看看他的房
间,只见几堵墙前都立着大大的书橱,乍一看只以为一架书橱就是一堵墙,书橱里列满了书籍,橱上还堆着一叠叠书直顶到天花板,地板上、角
落里也堆着一梱梱书,还有好些被随意摆放,总之触目所及都是书,进去后仿佛被书包围了被书淹没了,整个房间显得杂乱无章,但又透着一股
庄严。
老师抬起头对我笑了笑,然后摘下眼镜,叫我随便看,哪一本都可以。我望着这么多书,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伸。我不敢吭声,只是静静地
翻阅,老师也不与我说话,任由我看书。那天我在他的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里新鲜如昔,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他的书房是否仍如当年我所见到的那样。
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书房对知识份子和文学爱好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在智慧和学问如满天繁星的书房里,最能令文人学者感受
到文化的重压,他们在这里吞吐汇纳,不断丰富自己的文化素养,不断地对文化知识进行追求和探索。
书房,是他们思想的磁场、灵魂的居所。
(二)
书籍蕴含着人类几千年来文化历史的演变,承载着人类文明构建的重任,不可想象一个没有书籍的人类社会怎样去建全他们的文化人格,更不
可想象一个没有书籍的国度如何去发展和完备他们的文化基础和思想派系。
在我读大二那年,我在书店里看上了一本精装版的《古文观止》,但价值不菲,当然是相对于当时的境况来说,家里给的大抵只够伙食,而最
为奢侈的只不过是省了些伙食换包香烟,再无其他余钱。不得已便戒了一段时间香烟,等攒得够了就兴冲冲地往书店跑,学校离书店较远,又等不
到那一路的公交车,只好徒步走去,恰巧又是个风雨飘摇的傍晚,到了书店已是全身湿透,淋淋漓漓的把书买了,幸好在回到学校的时候并没有把
书弄湿,因为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子贴身藏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本,再次看到了欧阳修的《秋声赋》,真佩服他能把一个“秋”描述得那样透彻,
再看后来者咏秋已难出其右。在人类文化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书籍无疑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但其命运却不尽相同。很多珍本善本在收藏或转运
的过程中流失湮没,或毁于战火或没于洪水。政府机构不断对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书籍进行整理收藏,使很大一部份书籍得以妥善保存,这对于书
籍本身或人类而言可算大幸。书籍的命运固然使人扼腕叹惜,而著作了这些书籍的文人的命运,却更为多桀坎坷。
距今200余年前的“焚书坑儒”自不必说,可谓臭名昭著的了,只是令秦始皇想不到的是,今天统治着华厦大地的中国共产党人正用儒家学说治国
兴邦,把儒家学说的某些精髓发挥到极致——和平崛起,和谐共处,令到中国的综合国力由弱转强,国际地位不断上升,经济成就举世瞩目,黄皮脸
黑眼睛的中国人不再受外邦歧视。在秦始皇之后,历朝历代的统治阶层均有针对文人的迫害和杀戮,程度轻重不一,到了清代,中国文人再一次置身
于历史的凶涛、政治的烈焰。
清朝于康熙、雍正、乾隆三代掀起了骇人听闻腥风血雨的“文字狱”。他们在汉族知识份子的诗词文章里摘取片言只语,然后断章取义罗织罪状。
在雍正年间有个进士,写了“明月有时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这样的诗句,被雍正视为怀念明朝不满清庭,判了死罪;另有一位读书人作了一首诗,
诗中有“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一句,立即入狱杀无赦;乾隆在位时有一个叫做胡中藻的大臣,写了一句诗叫做“一把心肠论浊清”,也被乾隆斩了头,
罪名是把“浊”字放在国号“清”之上,居心叵测,胡中藻不但被杀还殃及宗族和师友。“文字狱”在各个朝代都有,但以清朝的规模最大牵连最广,制造
了许许多多的冤案,例子实在不胜枚举。
我不是文人,也不喜文人的坎坷,大抵是因为过于悲怆与沉重,可是这又恰恰体现了文化历史的沉雄悲壮。
我喜欢静静地呆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安静平和,没有纷扰和争斗,没有血腥和枷锁,只有古代和现代结合的碰撞,只有永恒和瞬间交集的激情,
这个地方就是书房。
书房,的确是个绝妙的地方。
在十九世纪的中国曾经流行着一句话,叫做“开卷不谈《红楼梦》,读尽书诗也枉然。”清代的曹雪芹创作了《红楼梦》,民间有着这样一种说法,
据说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在他的书房里脱得精光全身赤祼,然后才开始写作,姑且不论这种说法的真假,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曹雪芹有着高
度的创作热情,把他一生的心血和执着都倾注到了《红楼梦》中,而书房便是他呕心沥血燃烧青春的地方,有幸地与他的躯壳和灵魂溶为一体。我国
古代著名的史学家司马光,耗时19年,采用近300余种资料,完成了一部编年体的通史世著──《资治通鉴》,这部巨著按照年代顺序,叙述了从战国
到五代的历史。根据史料的记载,司马光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著作和文献档案,仅该书的一部份草稿就堆满了几间书房,有人到书房找他,只见书,不
见人,喊了半天才见他从书堆里钻出来,很难让人想像他的书房是哪种情状,或许已经不叫书房,简直是书屋了。
(三)
外面人群如蝼、车辆如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粼比栉次的商店,所有这些显得挤拥又喧嚣,喧嚣又挤拥,尽管可以看到历史变革的足印和因
之而滋生的人文气息,但处身如此烦扰的世界,常常会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匆迫和窘冏。待在书房里的感觉却迥然不同,书房最能令人的情感过滤,最
能反映人的心理风貌和文化层次。书房里有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文化知识,是一个严严实实的文化重围,使人思想得以释放,心灵得以
抚慰。捧起书本,一头扎进去神游一番,书中无际,海阔天空,令人不知时日之过,等到猛然抬头,看看窗外,只有黄昏的夕照或熹微的晨光。书房
虽占家居一隅,但让我看见了过去与现在擦出的火花,看见了未来与希望生出的奇葩。
书房虽小,但在我的臆想里,它真真正正是个纷纷洒洒无垠无疆的大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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